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揮麈後錄卷之三

汝陰王明清

  宋興已來,宰輔封國公者,已見宋次道春明退朝錄。自熙寧以後者,今列于後:

陳丞相 【 秀。】        王文公 【 舒、荊。】       王文恭 【 郇、岐。】         韓獻肅 【 康。】

章子厚 【 申。】        韓文定 【 儀。】         蔡元長 【 、魏、楚、陳、魯。】 童 貫 【 涇、成、益、楚、徐、豫。】%嘉、

何正憲 【 榮。】        鄭文正 【 崇、宿、燕。】     余源仲 【 。】         劉文憲 【 康。】%豐、

鄧子常 【 莘。】        王黼 【 崇、慶、楚。】      蔡 攸 【 英、燕。】         白丞相 【 崇。】

呂忠穆 【 成。】        張忠獻 【 和、魏。】       秦忠獻 【 莘、慶、冀、秦、魏、益。】 張循王 【 濟、廣、益。】

韓蘄王 【 英、福、潭。】    秦  【 嘉。】         陳文恭 【 信、信、魯。】       湯進之 【 榮、慶、岐。】

、魯、魏。】   陳正獻 【 申、福、魏。】       梁文靖 【 儀、鄭。】%虞忠肅 【 濟、華、雍。】    史文惠 【 永、

】%。 【 趙丞相 【 沂、%趙丞相 【 沂、 字。】%字右邊正作「亍」,據此加%國公。%字。北京圖書館藏宋龍山書堂刻本,沂字下有一字殘存右邊作「亍」。查宋史宰輔表,熙寧後宰輔有趙雄。趙雄本傳,雄進% 各本無 】      王丞相 【 信、福、冀、魯。】   周丞相 【 濟、益。】         留丞相 【 申。】

京丞相 【 魏。】        謝丞相 【 申、岐、魯。 【 謝丞相 【 申、岐、魯】  各本均無申、岐、魯三字。北京圖書館藏宋龍山書堂刻本,丞相字下有殘破痕,原當有字。查宋史宰輔表,熙寧後宰輔有謝深甫。謝深甫本傳,深甫封申國公,進岐國公,改封魯國公。據此加申、岐、魯三字。】 】

  蔡元道作官制舊典,極其用心,甚為詳縝。但事有抵牾,或出於穿鑿者,有所未免。明清嘗略引舊文以證數項于印本上,僉貼呈似遂初尤丈,延之深以歎賞。其帙尚存尤丈處,不復悉紀,姑以一條言之:「熙寧三年,許將以磨勘當遷,宰相王安石方欲抑三人之進取,遂轉太常博士。初下筆,方成大字,堂後官以手約定,具陳祖宗舊制,當遷右正言,安石乃改大字右筆作口字。因知前輩堂後官猶能執祖宗之法耳。時先公掌外制,乃見而知之者。」明清以謂磨勘吏部成法,非宰相所得而專縱。使有之,王荊公之文過執拗,世所共知,當新法之行,雖韓、富、歐、范、司馬諸公與之爭,悉不能回其意,豈一堂吏能轉其筆耶?元道云先公,即延慶。王荊公薦李資深時,蘇子容、李才元、宋次道繳其改官除監察御史之命,荊公改授延慶,即為書行。延慶字仲遠,文忠齊之子也。別命書讀始此。

  方通,興化人,與蔡元長鄉曲姻婭之舊,元長薦之以登要路。其子軫,宏放有文采,元長復欲用之。軫聞之,即上書訟元長之過。既達乙覽,元長取其疏自辯云:「大觀元年九月十九日,敕中書省送到司空左僕射兼門下侍郎魏國公蔡京劄子。奏伏蒙宣示方軫章疏一項,論列臣睥睨社稷,內懷不道,效王莽自立為司空,效曹操自立為魏國公,視祖宗神靈為無物,玩陛下不啻若嬰兒,專以紹述熙、豐之說,為自媒之計,上以不孝劫持人主,下以謗訕詆誣,恐赫天下。威震人主,禍移生靈,風聲氣焰,中外畏之。大臣保家族不敢議,小臣保寸祿不敢言。顛倒紀綱,肆意妄作,自古為臣之姦,未有如京今日為甚。爰自崇寧已來,交通閽寺,通謁宮禁,蠹國用則若糞土,輕名器以市私恩。內自執政侍從,外至帥臣監司,無非京之親戚門人。政事上不合於天心,下悉結於民怨。若設九鼎,鑄大錢,置三司,興三舍,祭天地於西郊,如此之類,非獨無益,又且無補,其意安在?京凡妄作,必持說劫持上下曰,『此先帝之法也』,『此三代之法也』,或曰,『熙、豐遺意,未及施行。』仰惟神考十九年間,典章文物,粲然大備,豈蔡京不得馳騁於當年,必欲妄施於今日,以罔在天之神靈?凡欲奏請,盡乞作御筆指揮行出,語士大夫曰:『此上意也。』明日,或降指揮更不施行,則又語人曰:『京實啟之也。』善則稱己,過則稱君,必欲陛下斂天下怨而後已,是豈宗社之福乎?天下之事無常是,亦無常非,可則因之,否則革之。惟其當之為貴,何必三代之為哉。李唐三百年間,所傳者二十一君,所可稱者太宗一人而已。當時如房、杜、王、魏,智慮才識,必不在蔡京之下。竊觀貞觀間 【 竊觀貞觀間 貞原避宋仁宗嫌名作正,今回改。】 未嘗一言以及三代。後世論太宗之治者,則曰除隋之亂,比跡湯、武;致治之美,庶幾成、康。自古功德兼隆,由漢以來,未之有也。京不學無術,妄以三代之說欺陛下,豈不為有識者之所笑也?元豐三年,廢殿前廨宇二千四百六十間,造尚書省,分六曹,設二十四司,以總天下機務。落成之日,車駕親幸,命有司立法:諸門牆窗壁,輒增修改易者,徒貳年。京惡白虎地不利宰相,盡命毀坼,收置禁中,是欲利陛下乎?是謂之紹述乎?括地數千里,屯兵數十萬,建置四輔郡,遣親信門人為四輔州總管,又以宋喬年為京畿轉運使。密諷兗州父老詣闕下,請車駕登封,意在為東京留守,是欲乘輿一動,投間竊發,呼吸襄助。不知宗廟社稷何所依倚?陛下將措聖躬於何地?臣嘗中夜思之,不覺涕泗橫流也。臣聞京建議立方田法,欲擾安業百姓。借使行之,豈不召亂乎?又況數年間行鹽鈔法,朝行夕改,昔是今非,以此脫賺客旅財物。道途行旅謂朝廷法令,信如寒暑,未行旬浹,又報鹽法變矣。鈔為故紙,為棄物,家財蕩盡,赴水自縊,客死異鄉,孤兒寡婦,號泣籲天者,不知其幾千萬人。聞者為之傷心,見者為之流涕。生靈怨歎,皆歸咎於陛下。然京自謂暴虐無傷,奈皇天后土之有靈乎?所幸者祖宗不馳一騎以得天下,仁厚之德,涵養生靈幾二百年矣,四方之民,不忍生事。萬一有壟上之耕夫,等死之亭長,嘯聚亡命於一方,天下嚮應,不約而從,陛下何以枝梧其禍乎?內外臣僚,皆京親戚門人,將誰為陛下使乎?京乘此時,談笑可得陛下之天下也。元符末年,陛下嗣服之初,忠臣義士,明目張膽,思見太平,投匭以陳己見者,無日無之。京鉗天下之口,欲塞陛下耳目,分為邪等,賊虐忠良。天下之士,皆以忠義為羞,方且全身遠害之不暇,何暇救陛下之失乎?奈何陛下以京為忠貫星日,以忠臣義士為謗訕詆誣,或流配遠方,或除名編置,或不許齒仕籍。以言得罪者,無慮萬人矣,誰肯為陛下言哉!蔡攸者,垂髫一頑童耳,京遣攸日與陛下游從嬉戲,必無文、武、堯、舜之道,啟沃陛下,惟以花栽怪石、籠禽檻獸,舟車相銜,不絕道路。今日所獻者,則曰臣攸上進;明日所獻者,則又曰臣攸上進。故欲愚陛下,使之不知天下治亂也。久虛諫院不差人,自除門人為御史。京有反狀,陛下何從而知?臣是以知京必反也。臣與京皆壺山人也。案言  云:水遶壺公山,此時方好看。京諷部使者鑿渠以遶山。日者星文謫見西方,日蝕正陽之月,天意所以啟陛下聰明者,可謂極也。奈何陛下略不省悔,默悟帝意。止於肆恩赦,開寺觀,避正殿,減常膳,舉常儀,以答天戒而已。然國賊尚全首領,未聞梟首以謝天下百姓,此則神民共憤,祖宗含怒在天之日久矣。陛下勿謂雉鳴乎鼎,穀生于朝,不害高宗、太戊之德;九年之水,七年之旱,不害堯、湯之聖。古人之事,出於適然。今日之事,禍發不測,天象人情,危慄如是。伏惟陛下留神聽覽,念藝祖創業之難,思履霜堅冰之戒。今日冰已堅矣,非獨履霜之漸。願陛下早圖之。後悔之何及!臣批肝為紙,瀝血書辭,忘萬死,叩天閽。區區為陛下力言者,非慕陛下爵祿而言也,所可重者祖宗之廟社,所可惜者天下之生靈,而自忘其言之迫切。陛下殺之可也,赦之可也,竄之可也,臣一死生,不繫於重輕。陛下上體天戒,下顧人言,安可愛一國賊而忘廟社生靈之重乎!冒瀆天威,無任戰慄之至。謹備錄如后。臣讀之,駭汗若無所容。臣以愚陋,備位宰司,不能鎮伏紀綱,訖無毫髮報稱,徒致姦言,干浼聖聽。且人臣有將必誅之刑;告言不實,有反坐之法。臣若有是事,死不敢辭。臣若無是事,方軫之言不可不辯。伏望聖慈,付之有司,推究事實,不可不問。取進止。」詔軫削籍流嶺外,後竟殂于貶所。元長猶用其兄會為待制。家間偶存此疏,錄以呈太史李公仁甫,載之長編。當是時也,元長領天下事,誰敢言者。軫獨能奮不顧身,無所回避如此。使九重信其言,逐元長;元長悟其說,急流勇退,則國家無後來之患,元長與軫得禍俱輕,三者備矣。

  宣和元年八月丁丑,皇帝詔大晟作景鍾。是月二十五日,鍾成,皇帝以身為度,以度起律;以律審聲,以聲制鍾;以鍾出樂,而樂宗焉。于以祀天地,享鬼神,朝萬國,罔不用乂。在廷之臣,再拜稽首上頌:「明明天子,以身為度。有景者鍾,眾樂所怙。於昭于天,乃眷斯顧。揚于大庭,罔不時序。億萬斯年,受天之祜。」此翰林學士承旨強淵明之文也。偶獲斯本,謹錄于右。

  王寀輔道,樞密韶之子,少豪邁有父風,早中甲科,善議論,工詞翰,曾文肅、蔡元長薦入館為郎,後以直祕閣知汝州,考滿守陝。年未三十,輕財喜士,賓客多歸之。坐不覺察盜鑄免官,自負其材,受辱不羞。是時羽流林靈素以善役鬼神得幸,而輔道之客冀其復用,乘時所好,昌言輔道有術,可致天神出。靈素上抳不得施。蓋其客亦能請紫姑作詩詞,而已非林之比。輔道固所不解,然實不知客有此語也。輔道嘗對別客謂:「靈素太誕妄,安得為上言之?」其言適與前客語偶合。工部尚書劉炳子蒙者,輔道母夫人之姪孫也,及其弟煥子宣,俱長從班,歆豔一時。時開封尹盛章新用事,忌炳兄弟,進思有以害其寵,未得也。初,炳視輔道雖中表,然炳性謹厚,每以輔道擇交不慎之。會炳姑適王氏,於輔道為嫂。一日,輔道語其嫂曰:「某久欲謁子蒙兄弟奉從容,然不得其門而入,奈何?」嫂曰:「俟我至其家,可往候之。」輔道於是如其教,候炳於賓舍,久之始得通,炳逡巡猶不欲見,迫於其姑,勉強接之。既就坐,談論風生,亹亹不倦,炳大歎服,入告其姑曰:「久不與王叔言,其進乃爾,自恨不及也。」因遣持馬人歸,止宿其家,自是始相親洽。殆至興獄,未及歲也。前客語既達靈素,靈素忿怒,泣請于上,且增加以白之曰:「臣以羈旅,荷陛下寵靈,而姦人造言,累及君父。乞放還山以避之。不然,願置對與之理。」上令逮捕輔道與所言客姚坦之、王大年,以其事下開封。使者至,輔道自謂無它,亦不以介意,語家人曰:「辯數乃置,無以為念也。」至獄中,刻木皆出紙求書,且謂輔道曰:「昔蘇學士坐繫烏臺時,時獄吏實某等之父祖。蘇學士既出後,每恨不從其乞翰墨也。」輔道喜,作歌行以贈之,處之甚怡然。而盛章以炳之故,得以甘心矣。因上言詞語有連及炳者,乞併治之。上曰:「炳從臣也,有罪未宜草草。」炳既聞上語,不疑其他。一日,上幸寶籙,駐蹕齋宮,從官皆在焉。炳越班面奏簾外曰:「臣猥以無狀,待罪邇列。適有中傷者,非陛下保全,已虀粉矣。」再拜而退。炳既謝已,舉首始見章在側注目瞪視,惶駭失措,深以為悔。翌日,章以急速請對,因言:「寀與炳腹心。誹謗事驗明白,今對眾越次,上以欺罔陛下,下以營惑群臣,禍將有不勝言者。幸陛下裁之。」上始怒,是日有旨,內侍省不得收接劉炳文字。炳猶未知之,以謂事平矣,故不復閑防。章既歸,遣開封府司錄孟彥弼攜捕吏竇鑒等數人,即訊炳於家。炳囚服出見,分賓主而坐,詞氣慷慨,無服辭。彥弼既見其不屈,欲歸。而竇鑒者語彥弼曰:「尚書几間得寀一紙字,足以成案矣。」遂亂抽架上書,適有炳著撰稿草,翻之至底,見炳和輔道詩,尚未成,首云:「白水之年大道盛,掃除荊棘奉高真。」詩意謂輔道嘗有嫉惡之意;時尚道,目上為高真爾。鑒得之,以為奇貨,歸以授章,章命其子釋以進云:「白水謂來年庚子寀舉事之時。炳指寀為高真,不知以何人為荊棘?將置陛下於何地?豈非所謂大逆不道乎?」但以此坐輔道與客,皆極刑。炳以官高,得弗誅,削籍竄海外。煥責授團練副使,黃州安置。凡王、劉親屬等,第斥謫之。並擢為祕書省正字,數日而死,出現其父,已為蛇矣。華陽張德遠文老,子蒙之婿也;又並娶德遠之妹,目睹其事。且當時亦以有連坐,送吏部與監當,故知之為詳。嘗謂明清曰:「德遠死,無人言之者矣。子其因筆無惜識之。」文老嘗為四川茶馬。東坡先生賦張熙明萬卷堂詩,即其父也。文老博極群書,尤長史學,發言可孚,故盡列其語。又益知世所傳輔道遇宿冤之事 【 世所傳輔道遇宿冤之事 按,事見能改齋漫錄卷十七王道輔詞條。】 為不然云。

  王景彝故弟在京師太子巷。初,開寶間,江南李後主遣其弟從善入貢,留不遣,建宅以賜,故都人猶以太子目之也。從善死後,歸王氏。宣和初,崔貴妃者得幸祐陵,未育子。有劉康孫者,卜祝之流,以術蒙恩甚厚,為遙郡觀察使,言之於崔之兄曰:「王氏所居,巷名既佳,而宅中有福氣,宜請於上。」崔遣人告於妃,妃以致懇上,上喻京尹王革,令善圖之。革即呼王氏子弟,導指意。王諸子愚騃,不知時變,遲遲未許。崔欲速得之。會舍旁有造磬者,時都下初行當十錢,崔訹人誣告王諸子與鄰人盜鑄,革即為掩捕,鍛鍊黥竄,而沒其宅,遂以賜崔。崔氏既得之,上幸其居,設酺三日,榮冠一時。未幾崔命康孫禱於宅中樹下,適有爭寵者譖於上及中宮云:「崔氏姊弟夜祠祭,與巫覡祝詛叵測。」會上嘗夢明節劉妃泣愬,以為人厭勝致死,上因以語妃,妃抗上語,頗不遜。上怒,付有司,捕康孫等窮治。康孫款承,實嘗以上及崔妃所生年月禱神求嗣,且祈固寵,咒詛則無之。猶坐指斥,詔臠康孫於宅前,國醫曹孝忠併坐流竄。孝忠亦倖進,為廉車,二子濟、渙俱冒館職,至是皆斥之。孝忠嘗侍明節藥故也。仍命懸康孫首于所祝樹上。制云:「貴妃崔氏,乏柔順進賢之志,溺姦淫罔上之私。惑于奇邪,陰行媚道。散資產以掠眾譽,招術者以彰虛聲。祝詛同列,以及於死生;指斥中宮,而刑於切害。談命術以徼後福,挾厭勝以及乘輿。可降充庶人,移居別院。崔兄除名,嫂姊妹並遠外編管。」距王氏之籍,不及一歲云。陳成季迪云:「時任大理卿,親鞫其事。」

  承平時,宰相入省,必先以秤秤印匣而後開。蔡元長秉政,一日秤匣頗輕,疑之,搖撼無聲。吏以白元長,元長曰:「不須啟封。今日不用印。」復攜以歸私第。翌日入省,秤之如常日,開匣則印在焉。或以詢元長,元長曰:「是必省吏有私用者,偶倉猝不能入。倘失措急索,則不可復得,徒張皇耳。」

  蔡元長晚年語其猶子耕道曰:「吾欲得一好士人以教諸孫,汝為我訪之。」耕道云:「有新進士張觷者,其人游太學,有聲,學問正當,有立作,可備其選。」元長頷之 【 元長頷之 頷原誤領,今改。】 ,涓辰延致入館。數日之後,忽語蔡諸孫云:「可且學走,其它不必。」諸生請其故。云:「君家父祖姦憍以敗天下,指日喪亂。惟有奔竄,或可脫死,它何必解耶?」諸孫泣以愬于元長,元長愀然不樂,命置酒以謝之,且詢以救弊之策。觷曰:「事勢到此,無可言者。目下姑且收拾人材,改往修來,以補萬一。然無及矣。」元長為之垂涕。所以 劉元城之官,召張才叔、楊中立之徒用之,蓋繇此也。耕道名佃,君謨之孫。觷字柔直,南劍人,後亦顯名于時。 【 已上二事,尤丈延之云。】

  靖康中,有解習者,東州人。為郎于朝,未嘗與人接談。虜騎南寇,擇西北帥守,時相以其謹厚不泄,謂沈鷙有謀,遂除直龍圖,知河中府。習別時相云:「某實以訥於言,故尋常不敢妄措辭於朝列。今一旦付委也如此,習之一死固不足惜,切恐朝廷以此擇人,廟謀誤矣。」解竟沒於難。世人以饒舌掇禍者多;而習迺以箝口喪軀,昔所未聞也。 【 外舅云。】

  薛紹彭既易定武蘭亭石歸于家,政和中,祐陵取入禁中,龕置睿思東閤。靖康之亂,金人盡取御府珍玩以北,而此刻非虜所識;獨得留焉。宋汝霖為留守,見之,并取內帑所掠不盡之物,馳進于高宗。時駐蹕維揚,上每置左右。踰月之後,虜騎忽至,大駕倉猝渡江,竟復失之。向叔堅子固為揚帥,高宗嘗密令冥搜之,竟不獲。 【 向端叔云。】

  靖康初,童貫既以誤國竄海外,已而下詔誅之。欽宗喻宰執云:「貫素姦狡,須得熟識其面目者銜命追路,即所在而行刑,庶免差誤。」唐欽叟時為首相,云:「朝臣中有張澂字達明者,與貫往還。宜令其往。」詔除澂監察御史以行。澂字達明,有一小女,十餘歲,玉雪可憐,素所愛。時天寒,欲卯飲,忽聞有此役,駭愕戰掉,袖拂湯酒卮 【 袖拂湯酒卮 袖原誤柚,今改。】 ,沃其女立死。達明號慟引道,怨欽叟切骨。至南雄州而貫就戮。明年,欽叟免相留京,二聖北遷,虜人立張邦昌為主,且驅廷臣連銜列狀,欽叟僉名畢,仰藥而殂。建炎中,達明為中司,適欽叟家陳乞卹典,達明言欽叟不能抗虜之命,雖死不足褒贈。繇是恩數盡寢,至今不能理也。 【 俞彥時云。】

  馮楫濟川、雷觀公達,靖康中俱為學官于京師,皆蜀士也。而觀以上書得之,楫寔先達焉。一日,楫出策題問諸生經旨,觀摘其疵訐之於稠人中曰:「自王安石曲學邪說之行,蔡京挾之以濟其姦,遂亂天下。今日豈可尚習其餘論耶!」楫曰:「子去歲為學生,嘗以書屬我求為蔡氏館客,豈忘之耶?前牘尚存,譸張為幻乃爾,是繇同浴而譏裸裎也!」二人大忿,坐是論列,皆絀為監當。 【 邵公濟云。】

  賀子忱允中,靖康中為郎。或有薦其持節河北者,子忱微聞之,忽就省戶作中風狀,顛仆於地,呼之不醒。同舍郎急命舁之以歸,即牒開封府乞致仕,得敕買舟南下,初無所苦也。李邈彥思以武官為樞密都承旨,朝論亦將有所委任,亦 子忱之舉。時聶山尹都,以謂此風不可長,翌日啟上,以謂邈詐疾退避,後來何以使人?詔邈降兩官,除河北提點刑獄,兼攝真定府。日下出門,竟死於難。子忱紹興初以李泰發薦落致仕,又三十年為參知政事。晚節末路,持祿固位而已。 【 向荊父云。】

  秦會之嘗對外舅自言:「靖康末,與莫儔俱在虜寨。粘罕二太子者謂:『搜尋宗室,有所未盡。』儔陳計於二賊,乞下宗正寺取玉牒,其中有名者盡行根刷,無能逃矣。會之在傍曰:『尚書之言誤矣。譬如吾曹人家宗族,不少有服屬雖近而情好極者;有雖號同姓,而恩義反不及異姓者多矣。平時富貴,既不與共,一旦禍患,乃欲與之均,以人情揆之,恐無此理。』粘罕者曰:『中丞之言是。』由此異待之 【 由此異待之 待原誤時,今改。】 。」

  王、劉既誅竄,適鄭達夫與蔡元長交惡,鄭知蔡之嘗薦二人也,忽降旨應劉炳所薦並令吏部具姓名以聞,當議降黜。宰執既對,左丞薛昂進曰:「劉炳,臣嘗薦之矣。今炳所薦尚當坐,而臣薦炳何以逃罪?」京即進曰:「劉炳、王寀,臣俱曾薦之。今大臣造為此謀,寔欲傾臣。臣當時所薦者,材也。固不保其往。今在庭之臣,如鄭居中等,皆臣所引,以至於此。今悉叛臣矣,臣亦不保其往。願陛下深察。」上笑而止,由是不直達夫,即再降旨:劉炳所薦並不問。亦文老云。

  明清前錄記靖康中贈范「文正」,恐是誤書。近日李文授孟傳云:「當時迺是進擬『忠宣』,欽宗改『文正』之名,付出身。仍於其矜其旁批云:『不欲專崇元祐。』」文授云:「得之於曾文清。」文清,吳元中妻兄,宜知其詳。

  溫益,字禹弼。徽考以端邸舊僚,即位未久,擢尹開府。欽聖因山,曾文肅為山陵使,益為頓遞使。梓宮次板橋,以人眾柱折幾陷。時外祖空青公侍文肅為山陵所主管文字,偶問左右曰:「頓遞使何在?」不虞益之在旁,忽應曰:「益在斯。」由是怨外祖入骨髓。時蔡元長已有中禁之授,使運力為引重,至於斥文肅于上前。元長大感之,遂以為中書侍郎,興大獄,欲擠文肅父子於死地,賴上保全之,得免。未幾,益卒於位。後元長復用其子萬石為閣學士以報之。 【 曾玉隆云。】

  東坡先生平生為人碑誌絕少,蓋不妄語可故也。其作陳公弼希亮傳,蓋其剛方明敏之業,殆數千言,至比之□長孺 【 至比之□長孺 原空一格,今作圍框。津逮本之字逕連長字,非。】 。非有以心,未易得之。然其後無聞,心竊疑焉。比閱孫叔易外制集,載其所行陳簡齋去非為參知政事封贈三代告詞,始知迺公弼之孫。取張巨山所作去非墓碑視之,又知為公弼仲子忱之孫焉。簡齋出處氣節、翰墨文章,為中興大臣之冠。善惡之報,時有後先,其可謂無乎!